生活有时看起来好似不太公平,化验室破碎机,或者带有些悲苦、挫折与无奈。其实,所有的生活都在于如何看待。生活就是一面镜子,你对它笑,里面的人就对你笑;你对它哭,镜子里的人也会对着你哭。当然,人活着,有时笑着笑着就哭了,所有的隐忍被伪装出来的笑遮挡不住。而有时,可能哭着哭着会笑了,生活原本如此,处处尽可歌唱,有什么可哭泣的呢。
当在一个偶然的机会遇到一个矿工作家时,在他身上我深切地感受到了这种认知。或许,这些感悟是他让我得来的。
这位矿工兄弟叫申长荣,上个世纪70年代出生。为了打拼生活,他从黑龙江到了吉林延边州边境上挖煤,最早干的是那种小煤窑。从他写的小说中,可以看得到这种生活的艰苦:和妻子租了一个逼仄的平房;和工友们趁着夜色已浓,钻进直径不到两米的井口,在狭窄的井下或躺或卧地挖掘煤炭;一夜下来,回到家,再来照顾家里老少。也许有些人看来,井下是黑暗之所,是劳累之所,家庭更是牵挂之所,他的生活应该带有凄苦、挣扎或是精神上的疲惫,但是从他的作品中,几近看不到这样的影子,他把这样的生活状态叫作“白天睡觉晚上唱歌”。唱歌,在很多时候被当成是舞台上高大的艺术;挖煤,在很多时候被人当成最底层的劳动。然而,这两种状态被申长荣融成了一体。当他眯着有些纯真又深情的眼睛告诉别人,“他已经喜欢上了挖煤生活”时,不是造作,没有矫揉,生活给了他真实的底色,他在生活中活成了真实的自己。
在我们的身边,阳光总会如约而至,但总有些人在不停地抱怨命运多舛,人生坎坷,道路曲折,似乎不幸都在瞄准着他在降临。其实,人生只是一种状态,看我们如何认知,如何对待。挖煤、读书、写作的单线条生活让他宠辱不惊地活着,不在意权势,不在乎地位,他把职业当成热爱,“多请一天假,就扣一天钱”,这种热爱不是“工资”而是生活。
他与大家分开前,大巴车刚好经过他年轻时挖煤的地界。他在车上有些兴奋地指着路边的一堆堆矿渣说:“我年轻的时候就在这里挖煤。”讲过那些话后,他坐下来,静静地望着窗外,一片片灰蒙蒙的树林,一堆堆小丘一样的渣土迅速退去。申长荣又回望了一下,他白晰的脸庞上又笼起了一片淡然。生活给了他足够的复杂,他还给生活平静如水的生命流动。
生活都可以远去,带着辛苦与酸涩。有的人选择回避,有的人努力忘记,而有的人却在为生活尽情歌唱。申长荣选择用文学的方式,其实他不是让更多的人理解或者同情矿工,他只是用自己的方式回应着远去的生活。他用文字把远去的生活鲜活地保存下来,没有让时间把它格式化。
申长荣有一句话让我尤其无法忘记。他看着那些小矿井时说,当年自己很瘦,可以从容地在井口出入。而几十年过去,进入了国企煤矿,日子或许比以前更为丰足,但是身体却没了少年时的样子。隐约记得他说从15岁就辍学了,开始闯荡生活。从开始挖煤,他一直向地下探索,掘进,他相信那里会有他的未来与富矿。
别人的生活是别人的生活,我们只能接受和认可。因为你无法拥有,便不要去谈是热爱还是拒绝。当申长荣放下筷子,掰着手指,讲述手指的故事时,一种风轻云淡,更有一种生死从容。他的左手的拇指被工友操作失误绞进了钢绳,那个曾经活泼好动或者不断为生活点赞的功能指被绞得支离破碎。在医生都觉得“可能无法成活”时,那个手指被上帝亲吻了一下,因为左撇子的他更需要这个指头,他要用它来写字,用它竖起来给孩子鼓励。他没解释工伤的原因,他庆幸危险敲过了他的门,给他提了醒。他按矿上规定被处罚,一年之内不能再下井。工资少了许多,但是他有了创作时间,他心中酝酿了许久的一个长篇小说终于有机会像泉水一样从心底溢出。
对于申长荣,我由好奇变成相信。因为我知道,一个人的心中只要装有梦想,哪怕前面是黑暗的道路,他也相信在道路的尽头会有生命的光芒,那光芒不论是暗是明,总会是他的心光。申长荣每一次在井下掘进的时候,他不是在走向和面对黑暗,而是一镐一钎之下,都在发热,都在发光。在申长荣身上,让我重新认识了矿工兄弟们,被俗称和自称“煤黑子”的他们,只要去用心靠近,会发现有着与众不同的光采。从申长荣的身上,我听到了更多矿工的故事,我看到了矿工的另一种风姿,我喜欢和他们一起,进行人生的合唱。(胥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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